催眠是清醒状态下的梦,梦则是睡眠状态下的催眠。同样是潜入无意识里的工作,我们不妨把《盗梦空间》视为一场非自愿性的催眠。
催眠师:科布,妻子因精神分裂而自杀,有严重的愧疚感和自杀倾向。
被催眠者:“富二代”菲舍尔,其父刚刚离世,情绪抑郁,充满对未来的不确定感,极度渴望父亲的关爱与认可。
催眠目标:强行向菲舍尔输入指令,让他重新理解爱恨交织的父子关系,进而放弃一直以来试图让父亲满意的期待,真正成为他自己,做出自己的选择。
催眠团队:由于科布自身问题严重,无法独立完成催眠工作,他组建了一个催眠团队共同履行催眠师的职责,其中包括:老搭档亚瑟(负责搜集被催眠者的讯息,不过总是出错)、药剂师犹瑟夫(负责使用致幻剂带领被催眠者进入更深层次的催眠状态)、伪装者厄姆斯(负责深入理解被催眠者的重要关系,建立移情关系)、建筑师阿莉阿德涅(负责构建催眠治疗的场景)以及富商齐腾(负责监控、评估整个催眠过程)。
催眠过程:
影片中对富二代菲舍尔所进行盗梦工作可视为五次逐渐潜入无意识海洋的催眠。
只可惜,这个依然住在成人身体里的拳打脚踢的“小婴儿”其实只会给你带来糟糕的人际关系和混乱的生活。
第一次催眠:即第一层梦境。主要目标:打破防御,引发好奇。
在这次催眠中,催眠师团队的强行介入遭遇了菲舍尔强烈的无意识防御,在影片中表现为一场精彩的打斗。扮演催眠监控者角色的富商齐藤在这层梦境中受伤,意指催眠师必须放下自己的判断及对结果的过分关注,用自己的潜意识与被催眠者的潜意识互动。
这层梦境中还有一个任务是伪装者厄姆斯引发菲舍尔对父亲的密码箱的好奇,父亲的密码箱象征着他不曾了解的父亲的内心,足以引发一个无法得到父亲认可的儿子的解密冲动。
第二次催眠:即第二层梦境。主要目标:建立治疗关系,达成工作同盟。
在这一层梦境中,科布利用了菲舍尔丧父之后的不安全、不确定感与他建立了工作同盟。也就是说,科布以一个保护者的角色出现(有人要盗你的梦,我是你的保护者),正是利用了菲舍尔刚刚丧失的父亲原型(全能的保护者)。自此之后,菲舍尔便与整个催眠团队一起进入更深层次的无意识了。
第三次催眠:即第三层梦境。主要目标:场景再现,观念重构。失败。
这层梦境是白雪覆盖的堡垒,从意象的象征含义上来说,催眠师已经开始进入菲舍尔看似冷漠、抑郁的内心世界里。有趣的是,在菲舍尔即将进入紧锁的大门时(无意识深处),催眠师自身的一个子人格(以亡妻梅尔的形象出现)直接把他杀死了,由此造成了催眠师科布与被催眠者菲舍尔都落入了更深层次的无意识海洋,即第四层梦境——死亡的边缘。
第四次催眠:即第四层梦境。主要目标:处理治疗师的个人情结。
这层梦境是海边,是漫无边际的无意识海洋,当意识彻底涣散在无意识的海洋里时,意指死亡。正是因为催眠师科布被自己的情结(亡妻之痛)所俘获,带领被催眠者一起滑入了死亡的边缘,两个人无意识里的死亡冲动在这里完全呈现出来。如果催眠师处理不好自己的问题(丧失现实感,选择跟随亡妻梅尔而去),也就无力把被催眠者带回现实中,甚至,科布如此破釜沉舟的想要向菲舍尔输入指令,也可视为他想要通过拯救菲舍尔来拯救自己的表现。 值得一提的是,建筑师阿莉阿德涅在科布被自己的无意识俘获时扮演了重要的觉知者角色,她杀死了科布无意识的幻觉(梅尔),提醒科布现实到底是什么,所要完成的任务是什么。从催眠治疗的角度来说,的确需要催眠师有这样悬浮的“第三只眼”,让自己既能投身无意识的海洋,又能保持清醒的觉知。
第五次催眠:回到第三层梦境。主要目标:场景再现,观念重构。成功。
清醒的觉知者阿莉阿德涅把菲舍尔拉回了第三层梦境,留下科布独自面对自身的情结,从而让菲舍尔得以有机会面对他最深的无意识伤痛——父亲的冷漠和不认可。在这里,非自愿性的催眠以一个精妙的画面重构达到高潮,催眠团队通过输入新的认知画面(父亲的临终遗愿是不希望菲舍尔做又一个自己,对他充满了爱)取代了原先的画面(父亲对菲舍尔非常失望、冷漠),从而将“做你自己的决定”这样一个元信息传递给了他。
影片进行到了这里,输入指令的非自愿性催眠算是大功告成。在我看来,催眠团队之所以能成功的输入看似非自愿性的指令其实是因为这个指令顺从了菲舍尔内心深处被压抑的愿望——一个总是活在父亲阴影之下的富二代因无力选择、不受认可而倍感抑郁,甚至有自杀冲动,他需要能够做出自己的选择。同时,催眠师科布这次破釜沉舟的催眠其实是拯救自己的尝试,他也的确面对了自己被压抑的愧疚感,面对了死亡冲动的诱惑。 至于那个玄妙无比的结局,在我看来,意识从无意识海洋中所划定出来的自我,所精心构建出来的现实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脆弱而虚幻的。“当我活着的时候,我住在花盆里,当我死去的时候,我就回归到了大地”,在这里,导演诺兰似乎在不经意间引导观众偷窥了花盆破裂时的光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