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菲利普·津巴多 Philip Zimbardo
原文来自Psychologytoday
由朱立垚@糖心理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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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多年前,我做了一个实验,差点毁了我的一生——斯坦福监狱实验(SPE),却也让我更加好奇:善良的人们为什么会做坏事?这个问题我研究了三十多年,成果已经发表了在《路西法效应:好人是如何变成恶魔的》一书当中。但同时,SPE还引发了我深入研究在一些复杂的情况下,有的人会像个英雄那样站出来帮助别人(通常是那些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而其他人则站在一边旁观的原因。SPE被试所感受到的心理时间扭曲使我的研究指向了个体的时间观,以及个体时间观如何影响我们的生活。我认为羞怯是一种自我施加的心理监狱,为此我做了关于成年个体羞怯的研究,并创立了一个社区诊所,专门治疗羞怯。
▲ 斯坦福大学教授津巴多
❖ SPE实验概括
在1971年8月,我在斯坦福大学带领了一队研究人员来研究“看守身份与囚犯身份的心理效用”。这项实验是由美国海军研究所资助的,因为美国海军和美国陆军部队都想知道监狱中军警和囚犯产生冲突的原因。在这项研究中,24名普通的大学学生被随机分为扮演看守和囚犯,持续两周,地点是斯坦福心理学系大楼地下室中的模拟监狱。但是扮演看守的学生们很快就变得十分残暴,而我也过分沉溺于管理者的角色,以至于仅仅6天后,实验就被迫终止。
❖ 质疑事实
越来越多的实验和研究结果正在告诉我们思维是如何工作的,但却与我们对自身的基本假设相反。对此,我们似乎有着许多潜在的理由来拒绝这些结果。我们愿意相信的是我们的决定是明智的,行为是理性的,我们的良知能让我们不屈服于残暴的权威,我们的性格特点而不是社会情境决定了我们自身。不幸的是,这些关于自我的信念常常是错误的,而固执地相信它们反而会致使个体或集体陷入困境。
❖ 否认与指责
“在受到权威无情的要求,对一个无辜被害者实施电击时,3个美国公民中有2个会听从指令,将逐渐提高的电击执行到最后。”听到这样的实验结果,我们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不,我绝不会如此。这是几十年前耶鲁大学的心理学家Stanley Milgram向权威屈服的研究结果,至今我们都没有认识到,在非正义的权威的要求下,个体的道德标准将会削弱。类似的,SPE实验生动地展现了,敌对的情境力量能够完全压制个体趋于同情、尊严的行为倾向。但依然有很多人拒绝接受这一事实,认为个体的性格特点高于情境的力量。
在2004年,全世界的人们都见证了美军伊拉克虐囚的照片,军方高层与布什政府的发言人称这次事件是由于“个别的害群之马”发生的。我公开质疑了这一传统的指向个体的观点:我将美军军人们比作“好马”,被迫置身于“坏的栅栏”(情境)中,而这个情景又是由体制造就的。在控诉一名上士的庭审中,我作为专家证人出庭作证,他负责管理夜班工作,即所有虐囚事件发生的时间。作为专家证人,我可以接触到被告本人、所有上千份照片和视频、所有军队内部调查资料等等,足以证明我的观点:伊拉克监狱就像是我的SPE实验的激进翻版,被告Chip Frederick作为军队中一匹真正的“好马”,因为被迫在“最坏的栅栏”中连续几个月每天晚上工作12小时而腐化了。我“基于情境”观点的证词最终减轻了被告的量刑。
❖ 电影 “斯坦福监狱实验”
7月15日,新的《斯坦福监狱实验》电影在纽约首映。洛杉矶首映和全美上映于7月17日。Billy Crudup扮演我,Olivia Thrilby扮演Christina Maslach,那个及时叫停实验的研究生(后来我娶了她),就是她指出我的实验已经偏离正轨,使我变成了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1月份时,这部电影在圣丹斯电影节上获得了两项奖:最佳编剧和最佳科学片。
这部电影特别的地方在于,它使得观众能够站在看守的角度,体会亲临实验现场的感觉,在情节逐渐展开的过程中,同时观察这些观察者。观众能够见证变化在逐渐发生,随着时间、随着轮班的变换,可以形象地看到《路西法效应》中的情景。当这些年轻的学生逐渐进入囚犯和看守的角色,一个皮兰德娄风格的作品展现在眼前。
原本划定善恶的界限:我们是善,他们是恶,很快变得模糊、通透。一个平凡的人假扮看守时,很快就开始残暴地对待囚犯们,即使这些人和他一样是随机分配的角色扮演。原本健康的“囚犯”们很快就出现了精神问题,在这样一个独特而陌生的环境下,他们无法应对强加在他们身上的习得性无助。当同伴的精神崩溃时,“囚犯”们没有给予他们的关心;当过激的、残暴的虐待行为发生时,原本是“善”的看守们也丝毫无动于衷。
最终,这部电影还刻画了实验的主导者——我——的情绪变化:同情心和求知欲是如何随着时间不断地消灭。初始的研究主导者/被试观察者的身份被监狱管理者的身份所替代,权力遮挡了他的双眼,对“囚犯”的受苦也麻木不仁。虽然6天的实验过程被浓缩于仅仅2个小时之中,但是影片精湛的表演、导演和剧本使得观众在心理上能够感受到整个过程。观众能切身体会到社会情境主导着人格的力量,并且反思:
如果是我,我会是怎样的看守?
怎样的囚犯?怎样的管理者?
如果是我,我能够更早地叫停这项实验吗?
我希望这部电影能够带给人们的是我的书中无法形象地表达的内容。也许当大众看完这部电影,会更好的理解“研究成果”中对于人性和思维的阐述,以及情境的驱动力。
(完)